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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題:第一章 第一次台海危機與馬祖  
  作者:網管    ( 發表時間:2016-06-06    閱讀人次:1046 )  

第四篇 第一章 第一次台海危機與馬祖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蘇聯軍隊於歐洲大陸的佔領區內扶植共產政權,與美英法三雄對立,戰後的社會不安與民生凋敝,使得提倡打倒資產階級的共產運動快速地在歐亞大陸漫延。民國35 年3 月5 日,前英國首相邱吉爾在美國密蘇里州小鎮富爾頓的西敏學院發表演講時說:從北海的斯得丁到亞得里雅海的特立斯特,一個「鐵幕」已經在歐陸降下,在這條線之後的許多國家人民淪為蘇維埃勢力範圍,不僅受到蘇埃,很大程度上還受到莫斯科的控制。鐵幕的降下標記著美蘇對立的冷戰已然開始,而東亞的中國,分別接受美國及蘇聯軍事援助的國民黨與共產黨,也已開打內戰。

 民國37 年6 月24 日,蘇聯封鎖所有進入柏林市的鐵公路交通。意圖切斷西柏林的物資供給,唯自6 月29 日開始,以英美空軍為主的運輸機,由西德飛往柏林,以一天600 架次運送糧食、燃料、各種日用物品,史稱柏林危機,為美蘇第一之大規模的冷戰。柏林危機使英國、美國在考量一地點的戰略地位時,更加重視此一地點的後勤補給作業,即一旦開戰時,必須考量運輸補給動線的難易,而日後有關馬祖列島的守備價值的判斷之爭,當亦來自於此,而民國39 年爆發的韓戰,馬祖因緣際會因西方公司之進駐莒光,亦捲入風暴的邊緣。

 第一節、西方公司與馬祖

 民國38 年解放軍主力由華北南下,渡過長江,一路打入福建,是年5 月中,在閩江口外的川石島由福建及浙南各地撤退的情治人員、軍校畢業學生,因滯留福州而組成一支游擊部隊,隸屬保密局指揮,領有福州綏靖公署發佈「福建省海上保安第一縱隊」的番號,並由當時福建省調查室主任兼福州戒嚴司令部副司令王調勳出任領導,之後海保部隊就地與閩省各縣市地方團隊,擴編成軍,進駐閩北沿海各島嶼。經過當時福建省主席兼福州綏靖主任朱少良報奉政府核定,在民國38 年時進駐馬祖列島,防務包括白肯島、東肯島( 即今日莒光鄉)、東引島、西洋島、浮膺島、烏坵島,以及浙山的岱山列島。而南竿和北竿則由隸屬於台灣警備司令部的207 師負責。

 國共內戰末期兵馬倥傯,王調勳率領的海保部隊未獲太多來自中央政府的補助,而馬祖島民生日用本來需要仰賴福州進口,在福州為共軍控制後,大陸來的物資幾乎斷絕,而台灣方面的運輸線又尚未接上常軌,因此不得不「自籌經費」。在繁忙的東海海面上,攔截欲前往福州的商船,或者以游擊隊方式突擊福建沿海,成為游擊隊重要工作的之一,也是日後美國中央情報局進駐白犬島的工作重點之一,而中情局之進駐白犬,又牽扯到韓戰。

 民國37 年南北韓在美蘇的支持下分立,民國39 年6 月25 日,北韓軍隊越過38 度線,6 月28日攻陷漢城,7 月7 日聯合國安全理事會通過派遣聯合國軍隊前往朝鮮半島,以阻擋北韓的攻勢。是年9 月間麥克阿瑟將軍率聯軍由仁川登陸,9 月28 日奪回漢城,10 月越過38 度線,就在聯合國軍節節勝利的同時,10 月5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援助朝鮮(北韓),但考量如直接參戰,幾等於對聯合國軍和美國宣戰,因此在10 月8 日,毛澤東將東北邊防軍改為「中國人民志願軍」,並獲得史達林首肯願意支援武裝器械,[註1]第一批「志願軍」在10 月19 日度過鴨綠江進入朝鮮境內。

 中共的抗美援朝,使得韓戰由美蘇冷戰轉為熱戰,而中共加入戰局又牽涉台灣局勢,在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決議出兵朝鮮半島的時候,當時蔣中正總統計畫以舟山群島登步島戰役之國軍主力為主幹,再加上金門古寧頭戰役的國軍主力,合組一軍兵力參加聯合國部隊,唯遭美國拒絕,台灣雖未出兵,然而在東亞戰雲漫天的情況下,馬祖亦被韓戰風暴的外緣掃到。

 民國40 年1 月,聯合國提議促使朝鮮半島和談,唯因雙方條件缺乏交集而破局,此時中共在東南沿海島嶼的軍隊似有集結異動的跡象,此外,聯合國準備在韓戰提出停戰後,擬邀中共參與外交會談,兼討論東南沿海各島嶼及台灣的地位,這項提議使得國民政府非常緊張,乃發表強硬聲明,表示絕不接受這樣的提議,並警告這種姑息讓步就像當年德國慕尼黑會議一樣,只有失敗一途,[註2]同時,國民政府亦強硬誓言保衛大陳、金門、馬祖等外島。

 美國雖拒絕國民政府出兵參加韓戰,然而美國中央情報局卻提到「某些少量國府軍部隊目前已經可以執行『打帶跑』式的小規模戰鬥行動」[註3]。中央情報局所提及的,便是其在白犬島上與海保部隊合作,組訓游擊隊進入大陸突襲和蒐集情報的行動。

 在蔣中正總統夫人宋美齡以及飛虎隊長陳納德將軍夫人陳香梅牽線之下,促成中央情報局為了在外島訓練游擊作戰和蒐集情報而來到台灣,為隱蔽身分,民國40 年中情局在美國賓州註冊「西方公司」(Western Enterprises Incorporated),表面上是經營台美之間的進出口貨品貿易,實際上是中情局在台灣的分支。時在台總部設於台北圓山。西方公司來台後,先是到金門訓練國軍之敵後游擊作戰,在南日島游擊隊獲得捷報後,開始擴大規模,陸續在其他離島白犬、大陳島等地設置訓練基地。

 西方公司到馬祖時,是與駐守白犬的海保部隊(東海部隊)合作。白犬島扼守閩江口,位於香港-上海航線之間,可攔截共軍的海上補給,是以美國人認為白犬戰略地位重要,且島上有一座600 呎高的山,美國人認為武裝起來的話,可以相當一段時間裡抵擋共軍的海空進擊。

 由於白犬無天然港灣可讓大型船隻停靠補給,西方公司於是從琉球調來緝私快艇「711」號搶灘,加上飛機空投,以解決補給問題,唯西莒地形崎嶇,不易空投,後來改在東莒的一個長彎小沙灘空投,[註4]王調勳司令則命部屬於灣澳內乘舢板等候,以便包裹不慎落海時撿拾。王調勳並在白犬青蕃的指揮部,讓出一層樓半的空間,供美方人員作為指揮所,原址即今日西莒島青帆村「山海一家」,當年在地人稱「海樓」,[註5]唯海樓已遭拆除,現在的山海一家為國軍後來重建。

 首批抵達馬祖的中央情報局人員臥虎藏龍,全員約十數人。第一任據點指揮官蒙哥馬利(Philippe-Louise de Montgomery),母親為出身於美國東北的銀行世家,父親是法國貴族,他本人出生於巴黎,在巴黎長大,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一度加入貝當將軍(Marshall Henri Philippe Petain)的維琪政府(Vichy Government)法國青年團,隨後在民國29 年加入法國地下反抗軍,20 歲便從事敵後工作。民國32 年被法國陸軍指派暫時借調到美國海軍,派往加爾各答,參與印緬邊境空運補給中國的「駝峰計畫」(The Hump China);因為他精通英法語,也負責協助由軍統局戴笠將軍與美國海軍麥爾思准將(Milton E. Miles)所設之「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Sino-American Cooperative Organization,SACO),被派往安南(越南)蒐集日軍情報,大戰末期曾到重慶駐點,是以對中國及情報工作都相當熟稔,除蒙哥馬利外,駐西莒的美國幹員還包括密碼解密專家、心理作戰專家等等。

 如前所述,駐守西莒的東海部隊與台灣相隔甚遠,從民國38 年到44 年這五年間,國防部未發餉或只給半餉,[註6]東海部隊在不得於的情況下只得「因糧於敵」,恰好美國中央情報局也想訓練游擊隊在中國大陸沿海進行突擊、騷擾作戰,因雙方各有所需而促作兩者的合作,主要重點在訓練游擊作戰和情報蒐集。美方提供通訊器材設備,東海部隊則出人出力,唯有一陣子台北圓山的西方公司認為王調勳不甚積極派遣游擊隊登陸突襲,他們推測王調勳在最前線卻不甚積極,但又與西方公司維持相當之關係,推測其原因有三:1. 可對台北的層峰交代,且符合上意;2. 美國人實施的訓練,讓他的部隊更加精強;3. 美國人與他的軍隊同在這白犬島上,可謂取得一大護身符,一旦中共進犯,美國不可能坐視不顧,一定會介入。

 中央情報局與東海部隊合作的另一個項目,則差點造成國際糾紛,即攔截前往大陸的過往商船。船隻所運送的物資,若被認定為資匪的戰略物資,東海部隊則加以攔截,其中引起國際間注意有數起。其一為波蘭籍載運飛機用汽油的貨船陶普斯號(Tuapse),被攔截後拖往台灣,船上俄籍船員最後以投奔自由的名義滯留台灣,部分船員一直到民國77 年始離開台灣。當時蘇聯將此事一狀告到聯合國,控訴中華民國海軍違法扣船、扣人、奪取物資,等同海盜行為,然而直至今日,聯合國《公海公約》及《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都將「海盜行為」的定義限於由「私船」所發動者,是以海軍扣船是使用國家武力,並不構成海盜行為。蘇聯的控告並不成立。[註7]

 另一被攔截而引起糾紛者為英籍貨輪「海力抗」(Helikon)號,該船船員在問話完畢後釋放,不久香港的英國官員旋知悉白犬島上所有美國人的名字、位階及職掌,推測應是當時的翻譯官郭立墨被英國船長反套情資所致。這下子西方公司行動內容攤在世人眼前,船運公司也認定美國人策劃這次劫掠貨物的行動。儘管英國與美國為盟友,但對於危害到英國利益的事情,英方需要懲罰這些美國人,其方式是不發給英國簽證,讓他們不能到繁榮進步的香港度假。

 此外,還有另一艘名為「哈帝上將」(Admiral Hardy)的英國貨輪,在被攔截後,船上載運大量的軍火武器以及高級的航空燃油,全部被扣下,除補給自家部隊,航空燃油售回給中華民國空軍,後來「哈帝上將」再度航行至馬祖附近時,游擊隊雖登船欲加攔截,然因有英國驅逐艦護航,英艦亮燈號警告,不放船就開炮,王調勳發現中華民國海軍及美國海軍都不克前來救援,最後將貨輪放行。[註8]

 蒙哥馬利的觀點認為中情局重要任務之一,是在福建沿海牽制共軍,讓中共無法把更多部隊投入朝鮮半島的戰場。因此,西方公司在白犬島期間,除訓練王調勳的部隊,還登陸進行騷擾性的「共同作戰」,雙方都覺相處愉快。唯民國42 年兩韓簽署停火協議之後,中共的焦點再度拉回到「解放台灣」的任務,西方公司感覺馬祖處境危險,民國42 年決定撤出,只有一個人留下監聽電訊,民國47 年此員額也被裁撤,[註9]西方公司全面撤出白犬。

 第二節、第一次台海危機美國對外島的看法

 民國43 年解放軍在東南沿海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是年2 月7 日,中共官方喉舌新華社報導,在朝鮮半島停戰之後,已經在浙江及福建沿海陸續「解放」了11 個島嶼,而白犬、南竿、及北竿原本是游擊隊的進發基地,解放軍的箭頭非常可能就要指向此處。[註10]同年9 月3 日下午五時,中共解放軍數百門重炮瞬間以數千顆砲彈轟擊金門,擊沉擊傷國軍艦船7 艘,摧毀金門炮陣地9 處。接下來三週間,國軍除以密集砲火回擊外,也佐以空軍轟炸。9 月29 日,共軍小船、炮艇大量集結馬祖海域,馬祖守軍估計擊退了40 艘船。[註11]中共解放軍進擊的意圖,至此已非常明顯。11 月14日 ,駐守大陳海域的海軍驅逐艦「太平號」(非太平輪郵輪),被四艘解放軍P-4 型魚雷艇擊中而受到重創,最後在拖回台灣的途中沉沒。當時國軍並沒有高速船隻可以對付靈敏的魚雷艇,是以大陳海域的控制權落入中共一方。

 在此同時,美國方面也正為了如何處理日漸升溫的台灣海峽情勢而傷神。尤其1954 年底又逢艾森豪總統任內第一次國會大選,此時美國國務卿杜勒斯(John F. Dulles)提出企圖緩和情勢的方案,其方案分成兩個步驟:

 第一步驟是將國共問題提交聯合國處理,杜勒斯認為聯合國一定主張停火,如此一來有兩大好處,首先,當案件遞送到安全理事會時,將有更多國家參與構思解決之道,事情有可能獲得解決。即使找不出和平解決之道,美國對台海衝突的責任也可大為降低,甚至還可指責安全理事會當中某些國家應承擔一定責任;此外把問題推到聯合國議場,可能導致中蘇共關係的緊張,而使中共行動有所節制。若蘇聯在安全理事會否決和平停火協議,則違背其「和平攻勢」的形象,美國立可獲取國際輿論的支持;若蘇聯未否決停火協議,而聯合國下令停火,然中共卻繼續進擊,則中共將違反聯合國停火令而成為世界公敵,也與蘇聯的決定相違。當然,把問題提交聯合國處理,美國亦考慮到其風險,即事態的發展不一定盡如己意,[註12]甚至如駐華大使藍欽所警告的,蔣介石總統也可能下令在安理會反對停火。[註13]

 杜勒斯計畫的第二個步驟,即應中華民國希望獲取美國協防的正式承諾,與中華民國簽訂共同防禦條約,並與蔣中正總統不喜歡的前述第一個步驟一同打包提出,迫使蔣接受美國的條件。國民政府撤守台灣後,蔣中正總統一直企圖與美國簽訂正式的軍事合作關係。蔣中正總統希望美國協助他反攻大陸,而外島就是最佳的進軍場域。早在民國40 年美國方面的情報即指出,單靠台灣的國民政府軍隊,是不可能攻回中國大陸,國府連運輸軍隊渡海的艦隻都不夠;[註14]韓戰時期蔣中正總統想要送三個師去朝鮮,但真正目的乃是利用戰事進入中國東北。美國否決國府派兵參與韓戰,就是不想擴大與中共的正面衝突,當時國軍當中,許多中高階軍官不乏有這樣的想法:「讓美國人幫我們打仗」。[註15]唯國民政府的算盤以一廂情願成份居多,因為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的防禦範圍未列入金門和馬祖,這其實反映了美國人對台灣情勢的看法。

 相較於中共在民國39 年2 月14 日和蘇聯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條約開宗明義即謂:「締約國雙方保證共同盡力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期制止日本,或其他直接間接在侵略行為上與日本相勾結的任何國家之重新侵略與破壞和平。一旦締約國任何一方受到日本或與日本同盟的國家之侵襲因而處於戰爭狀態時,締約國另一方即盡其全力給予軍事及其他援助。」此條文全然沒有定義適用地區範圍,給予雙方相當大的解釋空間。是以國府亦乘國際冷戰局勢和美國商談軍同盟問題。

 第一次提及簽訂條約是由中華民國駐美大使顧維鈞,他在民國42 年即向美國國務卿杜勒斯提出簽約要求,表達國民政府希望如同美國與其他西太平洋國家澳洲、菲律賓、紐西蘭一樣,訂定共同防禦條約。然杜勒斯不想把外島納入共同防禦範圍之內,主要是擔心蔣中正總統把外島當成國軍進入大陸的跳板,[註16]屆時美國將因此而捲入戰事,是否納入外島,成為日後議定條約時雙方最大的歧見所在。

 民國43 年國務院派遣助理國務卿饒伯森(Walter Robertson)至台北交涉,雙方會談的過程中,饒伯森解釋把台灣糾紛提交聯合國處理的諸多好處,包括若蘇聯不否決停火,海峽兩岸就可以享有聯合國認可的和平協議。然而蔣中正總統對要與中國共產黨上桌談判一事大表不滿,直指此為出賣盟友,重蹈當年於大陸上聽從美國建言而與中共談判的覆轍。饒伯森則回應說:中華民國想怎麼做,美國的確管不著,不過種種跡象顯示,紅軍可能大規模進攻外島,而國民政府軍隊是無力防衛的,且就他所知,艾森豪總統不太可能出手防衛外島,因為一旦出手就是跟共產中國正面衝突,很可能導致大規模戰爭。[註17]

 蔣中正總統曾數度抱怨美國未公開聲明要協防外島,蔣甚至以動之以情向美國喊話:「在與美國的關係中,我做事原則總是:當事務有疑義之時,中國就吃虧當輸家,不可以是美國,不能讓美國丟臉...不想讓美國失去威望或因介入而失敗。」[註18]

 無論蔣中正總統如何想怎樣說,他的兩種想法讓美方非常小心:1. 不接受聯合國調停、不和談、不撤軍;2. 要求美國以白紙黑字訂定軍事協防條約,且明載協防外島。蔣的算盤是國府與中共最可能的衝突點在外島,而外島的衝突狀態若升高到美國捲入,如此有利於「反攻大業」。唯在訂中美共同防禦條約時,艾森豪總統雖然口頭答應蔣中正總統,在金門馬祖被攻擊時會協助防衛,但他對於蔣中正總統及其手下官員不願接受聯合國調停,又一心要把金馬納入協防條約而憂心。此外,艾森豪還特別質疑馬祖的重要性:「我不確定馬祖列島對於防衛台灣而言像金門一樣重要。如果目前中國共黨政權穩固之後,這些小島很可能會落入他們手裡,而台灣及澎湖仍然會在國民政府控制下。」[註19]

 蔣中正總統明白美國拒絕將外島納入防禦條約範圍的想法,最後決是先簽共同防禦條約,再尋求聯合國的調停。

 杜勒斯在民國43 年11 日起草條約稿,寫明中美共同防禦範圍,在中華民國指台灣及澎湖。此時北京突然公布韓戰期間,解放軍在非戰區的中國領空打下13 架美國偵察機,國際輿論一片譁然,咸指責美國從事非法偵察活動,杜勒斯感覺時機不利,只得將原本想藉由紐西蘭就停火協議案提交聯合國一事,暫時擱置。

 民國43 年12 月2 日,外交部長葉公超代表中華民國在「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上簽字,對於蔣中正總統關切的金門、馬祖列島,杜勒斯保留了操作的空間。條約第六條雖明言條約協防範圍為「中華民國是指臺灣及澎湖諸島」,但後半也同時載記「也適用於互相同意所決定的其他領域」,美國參議院則在民國44 年2 月投票通過。

 為測試中美共同防禦條約,民國44 年1 月18 日早上,中共空軍開始轟炸浙江外海的一江山島,在海上砲火聯手下,一江山國軍彈盡援絕,是日下午三點半,一江山司令王生明上校引爆手榴彈以身殉國。儘管國共對戰鬥歷時長短的說法不一,但一江山在解放軍陸海空聯合作戰之下,一日間便被攻陷也是事實,這對台北和華盛頓都是震撼,而與一江山相距不遠的大陳島,也同樣面臨防守困難和救援補給不易的問題,最後國民政府接受美方的提議,在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的協助下從大陳島撤退。

 這項名為「金剛計畫」的大撤退,在台灣的國民政府對內宣稱是為了重新配置大陳島駐軍,但從日後的輿論和政治人物的發言,以及從美國和其他國家的看法觀之,大陳島的撤退標幟著一次明顯的政策轉換:這些沿海島嶼是可以被中華民國當局及自由世界放棄的。另一方面,蔣總統答應大陳島撤退時,美國應允發佈宣言表示美國會協防金門及馬祖,但艾森豪總統經過考慮後,終究未發表聲明,此舉讓蔣總統十分失望。[註20]事實上在蔣總統應允從大陳撤退前夕,美國一度準備宣佈只協防金門,用以抵銷大陳撤退的負面影響,但亦表示協防範圍不包括馬祖,為蔣中正總統向美國駐華大使藍欽說馬祖與金門在戰略上不可分,甚是重要,準備俟機再向美方提出要求。[註21]

 中共官方對中美共同防禦條簽訂後,即表明仍然要解放台灣,在解放軍攻下一江山島之後,美國政府亦開始思考防衛台灣及澎湖的選項。民國44 年1 月24 日艾森豪向國會發表國情咨文,要求國會授權於緊急狀況,例如紅軍進犯台灣時,總統可不經國會通過就即行決策,並動用各種可能武力以阻止中共軍隊進犯台灣,而使用武力的範圍包括「中國沿海島嶼及中國大陸本土」,艾森豪說:「我不是主張美國要擴大超過目前等待簽署的協防條約中,(台澎的)防禦義務範圍。但很難過地,目前這區域面對的直接武力威脅迫使我們不得不審慎考量這相關區域及我們的行動,因為(這些外島)在目前狀況下,若共產黨軍隊進攻,我們的行動會決定結果。國會所將賦予的權力,是僅止於『(紅軍)進犯行動是明顯地要進犯台灣及澎湖的攻擊行為前奏』這樣的狀況下才動用。」[註22]

 除了武力使用範圍,有關動用武力是一張巨大的空白支票,使得當時輿論推論「各種可能武力」乃包含使用核子武器在內。面對外界沸沸揚揚的討論及臆測,2 月2 日在總統記者會上,艾森豪總統親自上台回答記者問題,第一個記者就詢問保衛範圍是否擴及金門和馬祖,艾森豪語鋒閃躲地答道:「防衛範圍一直與中華民國政府的代表商討,而對於已經說的,就停在那兒,我們不要多說什麼」。接下來對於是否動用核武,艾森豪都是「無可奉告」。[註23]

 艾森豪迴避記者發問,使得輿論更加相信美國準備使用核彈。到了4 月間,各界人士反彈聲浪越來越大,單就4 月3 日一天,紐約時報讀者投書就有14 名基督新教領袖聯名,敦請總統切莫使用核武,另有奧勒岡州參議員以及海軍將領都敦請總統不要使用核武。[註24]

 民國44 年2 月7 日,英國國會也對金門馬祖問題展開一陣激辯,工黨議員對外相艾登爵士(SirAnthony Eden)輪番轟炸,想要套他鬆口說出金門馬祖屬於共產中國—以便可以定調要求台灣的國民政府撤軍。但艾登爵士相當有智慧的迴避。期間英國國會提出兩個可能的解決方案,一是建議由瑞典、加拿大、波蘭等無直接利害的國家,組成調停委員會介入調解;二是建議聯合國秘書長哈瑪紹(Dag C. Hammarskjold)到北京,與周恩來面談商討可能的解決之道。[註25]次日,印度的尼赫魯發言,表示「理解」美國的立場,但還是提議國民政府應從金門馬祖撤軍。[註26]

 還有一個可能的建議是由聯合國秘書長的法律顧問,哈佛大學法學教授宋廬意(Louise Sohn)所提出,他建議依循朝鮮半島的模式,將包括金門馬祖在內的外島設立為非軍事區(De-MilitarizedZone D.M.Z.),讓雙方之間有相當的緩衝。這個提議亦要求國民政府軍撤軍,但設立非軍事區是企圖以國際力量讓中共同意暫緩進逼台灣。

 儘管這些建議最後並沒有獲得國共及美蘇四方的接納,但得以一窺當時國際間如何看待金門馬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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