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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題：高登手札--海風輕吟的歌聲 |
| 作者：徐承群 ( 發表時間：2006-01-05 閱讀人次：186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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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承群
起航
八十一年聖誕節前夕，一支紙籤決定了未來軍旅生涯的啟航點。三月，仍是春雨紛紛，寒意襲人。
馬祖，高登，好遙遠的名字啊！
告別了復興崗、告別了所有的祝福與不捨，搭上了駛向馬祖的軍艦，正式揭開軍旅生涯，正式擔任連輔導長，正式開始擔負－責任。
離島生活，是滋味百陳的箇中滋味。整整兩年的外島生活，在輪調回台灣後，反而像加了明礬般更加的鮮明與令人懷念。
走進記憶，就聽見海風輕吟的歌聲。
野百合與紅花石蒜
天地有情，化萬物賦予神形。
六月的高登，山谷中開滿了純白清柔的白色野百合，像吟唱著安魂曲的天使們。
九月的高登，迎風處踞滿了鮮紅勇烈的紅花石蒜，向全副武裝戍守衛土的勇士們。
前線，是無數的勇將烈士，以他們的骨骼化為碉堡，以鮮血化為槍彈，以生命化為城池，才守住了金馬前線。
戍守高登的日子，每當看見紅花石蒜迎著九月的狂風，無懼的盛開那五瓣似火焰般瑰麗艷紅的花朵，就覺得，是大王廟中供奉烈士們靈魂化成的英雄花。
前線，因為烈士們而有了光榮。
烈士，因為百合的歌聲而得到安息。
戰地鐘聲
真正的邊界不是用眼睛去看的，而是用心才能感覺得到的。
站在高登向遠方眺望，九公里外的北茭半島，就是敵人的所在。前方的島嶼，有著中共許多的特種部隊，更有許多中共的武器隨時威脅著中華民國的安全。維護領土安全，是最重要的作戰命令。
前線，總流傳著許多的故事。而許多故事的共同點便是，衛兵值勤時偷睡覺，而水鬼則把海防據點的人全部殺掉，這些故事也一直用來教育新進的弟兄們。
戰爭的本質是仁愛，但其手段卻是殘酷的。在兩岸關係漸漸改變態度的此時，希望能早日讓這無形的邊界消失在和平的日子裡。
等信
思念是一枚郵戳，印嵌在郵票兩端的心裡頭。
每次船期航報，是所有弟兄最期盼等待的日子。弟兄將郵包從碼頭扛上軍郵局，都有一種等待的喜悅，而絲毫不在意郵包的重量是否沉重。
每次發信，總差不多有五六十封的信件，數個郵包。如果是過年過節，尤其是情人節，那信件量更成為兩倍。
弟兄常在我發完信後，自嘲的笑說：「啊！又當一次孤兒了。」而也常有已經退伍的弟兄寄糖果食品給以前同一個海防據點的弟兄。發信也是一種和弟兄分享喜悅的工作。
回台灣後，弟兄休假方便。信，似乎是低效率的同義詞，而我還是喜歡那種等待的喜悅，那種心情。
夜航
每次休假時，最喜歡跑到船艙的圓窗靜靜的看著，沉穩的軍艦緩緩的駛向內港，那種靠岸的感覺，像一個玩倦了的孩子投入母親寬容溫暖的胸懷中。而港埠上，也早就擠滿了等待的親人，當然也有滿滿的計程車。
基隆港的夜色在數百個候船人等待的心情裡，渲染的更加令人引頸盼望。
海雲
雲的纖維是適於紡織的，風與海則是巧慧的裁縫師，總是可以裁出千百套合度的霓裳穿在山的身上。
馬祖多霧，尤其是桃花怒放的三月。由高登向北竿島眺望，常見到一條白色的雲龍，時而休歇，時而翻舞在壁山山頭上。而霧季時的日暮時分，當日落入海的懷抱，天幕漸藍時，海上一股股湧起的海霧，像一朵朵棉花塑成的軟墊，佔住著整個海洋，海洋上的島嶼，都像座座的仙山，令人遐想。
馬祖的霧，雖然常讓飛機無法起降，但那媲美阿里山的雲海仙景，更是大自然天工鬼斧的美麗造化。
如果您來馬祖，不要錯過了三月的海霧。
英雄塚
八十四年的春節，大年初二中午時分，北方的草坡突然起了無名火，燒著了半片的草坡，全島的人一知道消息都迅速趕去救火。火滅了後，卻意外的燒出了三座荒掩了近二十年的英雄塚。
一向讓人覺得嚴肅剛直的周營長，在詳細的看完三座英雄塚後，說出讓我訝異的一段話：「三連連長，幫他們三位把墳好好修整一番吧！另外，別忘了再準備些香燭祭品好好拜拜。二十年都沒受過人間香火了。大過年的，也讓他們三位過一個好年！」那天，我們忙到夕陽嫣紅，彩霞漫天才離開。那天的夕陽似乎特別燦爛，雖然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而平常營長堅強的面容在今天變得特別溫暖。
英雄們，新年快樂！
無盡的港口
外島的交通，就是那數不盡次數的各種船次。而往來的港口，現在也都成為夢中最美的畫面。
第一次到馬祖報到時，正值三月春雨，風浪太大，延航了三天。而對於基隆港的感覺，就是細雨吹散送行人的離情印象。搭上了船，更是另一種經驗，床是三層架式的，船中有飲食部、福利社、電影室，一應俱全。二年一共坐了二十四次的船，最怕的便是風浪太大，浪一大，船也晃得人都暈了，吐得一蹋糊塗。入夜後船外船內一片寂靜，也是朋友同事聊天談心的好時光。
南竿、北竿、高登每休一次假一共要坐三次船，同事總開玩笑的在每一次坐船時笑說：「又要演笑傲江湖了」而高登的碼頭不大，潮水太高太低時船都無法靠岸，因此有時要在岩石上跳來跳去的，也是相當難忘的經驗。
高登島上有一個習俗，受人敬愛的長官或弟兄輪調或退伍而離開高登時，據點的弟兄會在菜船將人載離時，一路上為他揮著國旗，祝福他一路順風。而當自己輪調時，看著碼頭上所有長官、弟兄，揮別了所有的祝福。船駛出了海岸，當抬頭看見了自己連上的弟兄為自己揮國旗送別，紅豔的國旗催吹出了淚水。真的，謝謝你們的祝福。
海洋裡藍色的焰火仲夏時分，馬祖海域會出現大量的蜉蝣生物。夜行軍時就會在塘后道上看見夜間拍上岸的浪花，出現了藍色的螢光，而整個海面上，猶如銀河一般的美麗。
海上的藍色螢光是詭異多變的，像極光一樣的狐媚，如果七月您來馬祖也不要錯過了，這一幕精靈們美妙的舞姿，冷艷動人的藍色火焰。
機場隨影八十四年三月下午二點。左手機票，右手公文終於要告別馬祖，出發到下一站台灣了。坐在北竿機場裡，千頭萬緒，在自己的記憶中看著電影上演。
不久，和坐在一旁的黃先生聊了起來，原來，他三十年前在馬祖服役，而三年前患了鼻咽癌。因此再回到馬祖看一看。而在這一次的行程，他竟在午沙港巧遇三十年前在同一個連上服務的老士官。誰知道，相逢竟然在多年後的故地。
三十年前，當中共轟隆隆的炮火散佈在列島時，隨時有奪人性命的危險：「活著，就是一種希望吧！」
上飛機前，那位士官長也來到了飛機場送行。寒喧話別後，士官長由他陳舊的皮夾中掏出了兩千元，塞給了黃先生。
「拿去吧，給孩子買些吃的。」
「不了！不了！你留著吧！一個人身子可得顧好啊！」
一直到了登機，我還看見一位身穿藍襖佝僂的身影向我們揮手，而我一直在想，三十年後，我在馬祖的同事都到那去了呢？我也可以擁有舊地遇故人的那種幸福嗎？
歸航
港口，是一個終點，也是另一個起點。
輪調回台灣後，是外島生活的終點。但是馬祖的風、海、霧、島、船及近在咫尺的神州大陸，都在記憶中鮮明的留存著，一疊疊的相片、一冊冊的札記隨筆，都成了珍貴的寶貝。
而在高登兩年的歲月裡，對於人事物，我只有滿滿的感謝。也因為自己身在前哨，才能深刻了解前方將士的辛勞與責任，這是金錢買不到的經驗。而回台灣後，在最後我要大聲的說：前線的勇士們！你們辛苦了！
（轉載自馬祖日報，本文曾獲得國軍第三十一屆文藝金像獎／散文優選獎／作者現任職民視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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